摘要：在漫长的中国绘画发展史上，女性形象始终是艺术家青睐的题材。女性温柔的身姿和独特的气质出现在很多艺术家的不同图景之中，承载着艺术家的情怀。在何多苓的油画创作中，女性形象作为一种载体承载着他的精神情感，他也通过塑造女性形象形成了独特的艺术语言和表现角度。该文从何多苓油画中女性形象创作风格的成因和其女性形象发展的三个阶段出发，探讨其油画作品中女性形象的表达方式。
关键词：何多苓 女性形象 诗意性
一、何多苓油画作品女性形象表达方式的成因
1.个人经历和所处时代背景
何多苓1948年生于四川成都，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童年生活无拘无束，喜欢独自阅读，这使他养成了热爱发现和独立思考的性格。何多苓从小便具有一颗爱艺术之心，对音乐尤其是俄罗斯音乐有着浓厚的兴趣，并对俄罗斯音乐中悠长的旋律有着深厚的感情。这些都影响了何多苓一段时间内的绘画表达。何多苓对画画也有着浓厚的兴趣，总是在思考事情发生的原因，喜欢观察生活中的点滴。何多苓很早就产生了上美术学校的念头，但是他的家人却不理解、不认可。处于迷茫时期的何多苓，走进了四川西昌开始了下乡生活。20世纪80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实施，艺术界特别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当时的何多苓参加了许多展览，他的作品《春风已经苏醒》中质朴的女性形象深入人心。《春风已经苏醒》刻画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坐在枯草地上，茫然地看着远处，春风慢慢拂过她的头发。画面内容预示着新的生活、新的出发点即将到来。到美国学习的时期是何多苓画风变化的一个重要阶段，当时他在国内已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赴美求学后，他开始反思自己的绘画风格，不再按照以前的传统画风继续创作，转而走上了崭新的艺术探寻之路。在探寻新绘画风格的过程中，何多苓开始探索中国绘画的本土特性问题，且他希望研究的不是中西融合的绘画，而是中国本土的传统绘画[1]。于是，何多苓开始探索中国画与西画的结合，当时绘画的美感主要体现在色彩和笔法的表现上，而何多苓却在油画跨度不大的色阶中寻求更细微复杂的变化。他在探究中国画艺术魅力的过程中，找到了中国画最显著的特征：写意风格。也就是在这时，何多苓才发现了他喜欢的创作风格。在作品《舞者》系列中，何多苓开始把传统中国画的简单写意和油画的多层画法相结合，并在笔法上学习中国画的用笔，借鉴中侧锋用笔，在速度与力量上十分考究[2]。在色彩运用上，何多苓也学习、借鉴中国画中单色的笔墨，形成了深浅多层次的变化与极富特点的留白。
2.与怀斯风格的结合与升华
20世纪80年代初是中国历史上的大转折时期，这一时期，中国文艺获得快速发展，文艺作品大量涌现。这一时期的艺术家受到时代的影响，艺术创作发生了较大的变化，画中的人物转变为社会现实中质朴而善良的普通人。这些艺术家主张用真实质朴的绘画语言进行创作，描绘普通人的生活，体现人道主义精神，这也是这一时期的绘画区别于之前绘画的最主要特征之一。有着不同经历与艺术修养的艺术家采用的表现手法各有不同。就在这时，怀斯的艺术创作传到了中国，其画面中的真实与质朴给当时中国绘画的新探索带来了一定的启迪。怀斯绘画形式的现代性，对向往研究新绘画语言的艺术家而言是全新的收获。一些中国画家受苏联写实主义绘画影响较大，作品政治色彩比较浓郁。而改革开放后，西方艺术被大量引入我国，不少画家受到影响，迫切希望转变思想，研究新的绘画形式。怀斯用他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情感展开创作，以表现自身的真情实感。在怀斯笔下，现代性绘画语言形式不同于传统写实主义，其作品中虽然使用了大量写实手法，但也具有隐喻、意象等美学元素。这一独特而充满创新意味的绘画语言表现形式，引起了不少中国绘画爱好者浓厚的学习兴趣。“怀斯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的写实主义绘画，影响到中国大陆由‘伤痕美术’而走向体现人道主义精神的‘乡土画’。”[3]在乡村写实美术作品中，艺术家以朴素天然的手段塑造了朴实无华、展现出天然人性美的农村人物形象。怀斯的艺术思想与绘画作品在中国广为流传，这使探索写实主义绘画的画家找到了新的方向，画家结合自己的人生经验、理解与感受，为中国写实主义绘画的发展翻开了新的一页，形成了所谓的“怀斯风”。怀斯作品简单的构图、特别的光影和优雅的色调，形成了独特而新奇的表现方式。怀斯的作品中有大量的抽象元素，运用了象征手法，而这也是其画作具有特殊吸引力的原因。何多苓非常敬佩怀斯，对其画面中具象写实的抽象表现有着深切的体会，并在自己的艺术作品中，创造出新的能充分表现个性的艺术语言。何多苓的油画作品往往没有太大的色彩跨度变化，画作主色调以暗褐色为主，以淡蓝色和灰色为辅。所以，如果说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何多苓的画作给人苍凉、悲壮的感觉，那么20世纪90年代以后，其画作则传达出诗意之美。这一状态朦朦胧胧，可以通过画面浅灰、空阔的构成呈现“少即是多”的艺术效果。
二、何多苓油画作品女性形象的表达方式
1.生动写意的笔触
油画笔触指用画笔、颜料和媒介剂创作油画时遗留的画面痕迹，是油画创作艺术特征的一种呈现方式。油画笔触由点、线、面共同构成，艺术家通过点、线和面的有机结合、变化等，表现油画的艺术特征。油画作为一种特殊的绘画语言，具有独特而丰富的表现力和感染力。笔触的形式美不仅能够表现出油画
特有的魅力，而且能为油画作品增添美感与内涵。画家可以灵活地运用点、线、面，采用扫、抹、挫、拍、搓、跺、拽、摆等手法表现笔触的形式美。何多苓早年沿用西方油画的传统笔触表现，直到1991年二度赴美后，他访问了美国的很多美术馆、博物馆，并于当地一艺术博物馆内欣赏了不少中国传统绘画原作，其中以宋代绘画为多。何多苓发现中国画中的写意为其追求的绘画语言，而中国画用笔讲究写意与书写性。因此，何多苓在之后的创作中，将中国画中的书写性、大写意、概括式用笔应用于绘画创作。油画颜料在经调色油稀释之后有着顺滑如水墨的笔触特征，颜料混合着调色油，在画布上流动，会形成特殊的肌理效果。何多苓运用这些特征，经过加工处理，使作品形成了清透的质感。光滑雪白的画布上，有的地方颜料轻如薄纱，有的地方颜料厚重坚挺，使作品具有独特的美感。何多苓在油画创作中十分注重手腕的力量控制，下笔的轻重是他十分在意的地方，他的用笔大多是靠“意念”，没有多次叠加覆盖，是在进入状态的基础上一次完成的。在代表作《舞者》中，何多苓使用了平滑白底的油画布，从而更能显现出绘画时的笔触。第一遍的底色，何多苓用大量的调色油和少量的颜料调和出背景色铺满整个背景，采用中国画皴擦法，将形体由背景处抽出，将有些底色擦拭掉，使其透出底布的颜色，等到背景干透后，用砂纸打磨。第二遍时，何多苓用调色油稀释颜色，然后用有厚度的颜色处理虚化的边缘。综观全画，人物面部仍是描绘的焦点。在绘画过程中，画家以不同的力度与速度创作，借鉴中国画侧锋、皴擦、行笔等用笔方式，使画面产生深浅的自然变化。对于面部某些重点区域的描绘，画家更
多地采用点染、提按、顿挫、揉擦、擢笔，再以运笔平稳的大写意手法展现头发、身体及其他部分。《舞者》用笔大胆，细节生动，在洋洋洒洒的大氛围下，却又能保持细节上的细腻变化。画中的舞者形象生动，仿佛伴随着音乐在翩翩起舞。
2.丰富微妙的色彩
在绘画创作中，色彩是表达画家艺术情感最为直观的内容之一。中国画作为中华民族特有的绘画形式，具有独特的色彩魅力。在绘画的色彩运用上，东西方存在一定的差异，这也使中西方的绘画作品在色彩风貌上各不相同。中国传统绘画色彩的运用在于“得意忘形”，“得意忘形”不是不在意形，而是更注重形之上的东西，即所谓的精神层面。画家不照搬绘画对象本身的固有色，而善于运用极少的色彩变化，在水墨的或浓或淡、或干或湿之间，用意象色彩呈现对象的色彩，从而达到以色彩抒发情感的目的。何多苓在中国画意象色彩的审美影响下，汲取中国画传统的用色方式，同时运用表现主义中直接抒发情感的用色
方式，形成独特的色彩风格。从何多苓的作品中可以看到，灰色的运用十分广泛，这种灰色使观者在欣赏其作品时，能够获得无限的想象空间。这种跨度不大的色彩运用干净却又层次复杂，细节丰富，让人久久驻足。这种朦朦胧胧的色彩之间，流露出画家淡淡的诗意般的忧伤。在何多苓的作品《躺着的女孩》中，女孩的身体舒展地躺着，清淡如烟的背景色使女孩仿佛被轻飘飘的雾气包围。这种用色方式与北宋山水画家李成的作品十分相似，可以说是何多苓对李成作品的借鉴与融合。《躺着的女孩》中，整个画面都处在朦朦胧胧的氛围中，虽然画面中的用色并不是很多，但用笔十分细腻，色彩的变化也非常丰富。在画面背景的处理上，何多苓先用背景色的底色薄薄地铺上一层，再用稍微干一点的颜色挥洒出笔触。这种处理方式是对中国画中枯笔的借鉴和运用。画面主体人物用的颜料很薄，清透的色彩配合光滑洁白的布底，使人物十分透亮，生动而有灵气[4]。在何多苓的《兔子》系列作品中，背景常常给人朦胧、神秘和缥缈之感，背景与人物的用色都采用临近的青绿色，人和背景相互交融而又明暗交错，生动自然，以至于画中的女孩仿佛真的在自由奔跑，像生活在树林的精灵，神秘而又灵动。女孩的形象不似传统油画那般塑造，而是像与背景生长在一起，相互交融，随时都会隐匿在画中的花草树木之中。
3.故事性的构图
构图是一幅画的关键，是要素的组合与构成，是艺术家根据创作主题和想要表达的效果分解与组合各要素，从而形成一个整体的过程。不同艺术家作品呈现的构图形式都有其独特性，蕴含他们对创作主题的构想和内心的情感。何多苓作品的构图形式具有故事性，从他作品的画面构图中，观者可以看到他的创作构思和画面背后的故事。观者驻足在画面前，仿佛进入画面发生时的场景，跟随何多苓一起回想整个故事。在何多苓的代表作《春风已经苏醒》中，构图采用了俯瞰的形式，没有前中后推进的景深关系和地平线，画中上方的牛与下方的狗形成了巧妙的平衡。这种构图形式并不是传统的构图形式，在古典与现代的创作中都较少见到，但能将艺术家本人与观者拉入画面场景，亲自体会这一切。在何多苓的连环画作品中，画家没有将描绘对象放在画面的中心位置，人物和景色都是围绕画面中心散开的。他并不在意单幅作品是否完整，而在意的是作品之间的变化与联系。这种构图方式像是随意裁剪出的画面现场的一部分，有着强烈的现场感。正是这种故事感，使何多苓的画面能够充分引起观者的共鸣。
三、对何多苓油画女性形象的思考
在何多苓之前，中国传统油画家对于女性形象的刻画多是在男性视角下以男性为主位的。这些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有时带有对女性的刻板印象，如娇弱、敏感、细腻等。何多苓却开辟了女性形象油画创作的另一条道路。他的作品中没有复杂的色彩与结构，没有繁复的背景，呈现的是一种单一的甚至会有点无味的格调，画面的氛围十分宁静，透过这一份宁静与单一，作为画面主体的女性的情感便能更好地被人们感知。在这种单色的处理之下，女性自由的情感、自由的灵魂得以真正表现出来。如果说何多苓对单色调绘画技法有突破性贡献，那么就绘画内容而言，他则是以另一种创作视角表现女性特有的感受与理解。传统绘画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出发，在正常表现男女关系之外，有时会走向极端。而在何多苓的作品中，无论是人物还是场景，都蕴含一种女性特有的美。何多苓用独特的方式传递这种美的力量，并让观者得到了精神上的享受。何多苓的作品凸显了女性本身的优势和特点，这不仅有利于女性解放而且为中国女性油画创作走出困窘的局面开辟了新的道路，并对今天的油画创作者有很大的启发。何多苓在初探绘画艺术时表现出成熟、有想法的一面，他在一开始绘画时就是从自身情感出发的。何多苓在“伤痕美术”时期进入大众视野，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但人们不能简单地把他定位于某个风格流派而带着定式理解他的绘画作品和绘画思想。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的艺术大环境中，写实主义绘画不再居于主导地位，越来越多的新艺术风格出现在观者的视野中，很多画家开始思考传统的架上绘画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替代。何多苓没有放弃传统绘画的这一份情怀，他在传统架上绘画中执着探索并汲取新的艺术样式的营养，成功超越传统架上绘画设定的水准而走上了当代美术道路。何多苓的绘画创作并不是仅仅迎合时代潮流的，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绘画观念的提升，以实现自我的超越。这种超越是何多苓在理解绘画本身之后得出的结论，并促使他在了解绘画艺术现状的情况下逆流而上。笔者认为，艺术就是人生，一些画家虽然知道一点，但为自己设下了不少条条框框，从而使绘画与其人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何多苓认为自己的作品就是最好的表现方式，他用画笔记录下身边的点点滴滴，他的每一幅画作都来源于对生活的观察，是自主思考的结晶。何多苓称自己的画为“坏画”，是从各种手法中精炼、糅合而来的，既不像学院派，又不像苏派手法那样正统，而这种边缘式“游离”也正是他追求的绘画境界。
结语
何多苓作品的表达方式不仅是具象写实的，而且是一种对心灵的抒发。他在画面上追求诗意的表现，在艺术上有自己的坚持和追求，并不断地突破自我，不断有新作品出现。在何多苓的作品中，最引人注目的应当是生动写意的笔触和丰富微妙的色彩，这样的表达方式使他的作品具有独特的诗意感和氛围。何多苓的艺术创作手法对当代许多艺术家都有一定的影响，他的绘画风格从一开始就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他将个人的审美趣味融入作品，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何多苓作为当代绘画艺术的代表人物，其进取精神激励了一代代艺术家。他勇于探索、不断追求艺术创新、坚持走内心艺术的创作精神值得人们借鉴。
参考文献：
[1][3]杨婷.怀斯与艾轩、何多苓绘画之关系——兼论“怀斯风”现象[d].曲阜：曲阜师范大学，2014：3，14.
[2]刘洋洋.论何多苓油画作品女性形象的意象表达[d].海口：海南师范大学，2016：9.
[4]戴瑜.何多苓女性题材油画创作分析[d].海口：海南师范大学，2013：28.
作者 庄 融 淦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