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唐代传奇小说繁荣，塑造了许多经典人物形象。唐传奇中的女主人公形象前人已多有分析，本文不再做探析，而将重点放在传奇故事中的男性身上。本文通过对唐传奇兴盛时期作品进行分析，将男性形象分为背信弃义型、克己守礼型和勇于追求型，并浅析这些男性形象背后的深层意义。
【关键词】唐传奇 男性 意义
一、唐传奇的新变
小说从六朝志怪发展到唐代的传奇，已经具备有意为小说的特点，此时的传奇故事情节完整，人物形象鲜明，不是记录人物的只言片语或者是人物的某个特定事件，而是以全知视角交代人物的来历，再叙述故事，故事的来龙去脉表述明确。例如《柳毅传》，落第书生柳毅在泾阳遇落魄洞庭龙女，前往龙宫为龙女报信，拒绝钱塘君提出与龙女成婚的要求。柳毅回乡娶妻多次却未能长久，后来娶得卢氏并育有一子，得知卢氏就是当日的洞庭龙女，两人遂成一段佳话。这里柳毅和洞庭龙女的故事首尾交代明确，情节发展合乎逻辑并层层深入，故事中人物形象鲜明，柳毅注重德行不贪图龙女美貌的品质跃然纸上。再例如另一篇蒋防的《霍小玉传》，书生李益经长安媒婆鲍十一娘介绍，觅得霍王之女小玉。两人朝夕相处两年，其后李益回家拜见亲戚，家中为其定了表妹卢氏为亲，李益不敢反抗，遂与卢氏成婚，小玉得知后含恨而终。霍小玉死前发誓不会放过李益，负心书生李益最终遭到报应，变得暴躁爱猜忌，婚姻生活一直不顺利。这些作品将男女主人公如何相识，如何走到一起，最终是否幸福地在一起完整地叙述出来。在人物刻画方面，这些作品用笔与后世的长篇小说相比显然少了很多，基本都是一些正面描写，较少涉及侧面烘托；虽然在写法上简陋，但是也留下了很多经典的人物形象，正如上文所描述的意志坚定威武不能屈的柳毅和背信弃义的书生李益。
二、唐传奇作品中男性形象分类
唐传奇刻画了很多敢爱敢恨的女性角色，作为女性主人公身边的男性角色，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本文立足于唐传奇兴盛期的故事文本，将男性角色划分为背信弃义型、克己守礼型和勇于追求型。
（一）背信弃义型男性角色
元稹的《莺莺传》中，张生遇上貌美端庄的大家闺秀莺莺而心生悸动，从此对其念念不忘，私下里求助莺莺婢女红娘，一心想要向莺莺求爱，更是坦言自己见了莺莺茶饭不思，恐怕自己会因为相思过度而死。最终张生如愿得到佳人，不料进京后却翻脸不认。其好友询问他与莺莺的这段爱情故事，所得到的回答竟是“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对莺莺一见痴情，费劲百般心思向她求爱的书生已经变心。另有一篇《霍小玉传》，它与《莺莺传》一样都是以悲剧收尾的。书生李益渴求佳人，终得美貌动人霍小玉。小玉爱慕李益的才华，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开启了一段恩恩爱爱的日子。恩爱之时，小玉坦言自己出身低微，恐年老色衰时李益变心。此时处于爱情中的李益向小玉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抛弃她。然而男子的承诺保质期只有两年，两年后李益回洛阳探亲，听从家中太夫人的命令，与表妹卢氏成亲。
（二）克己守礼型男性角色
儒家说发乎情，要用礼仪去约束行为。中国自古以来就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唐代传奇故事中，就能找到谨守儒家礼仪的男性角色。韦崟是沈既济《任氏传》里的男二号，和男主角郑六一样，他也倾倒在了任氏的美貌下。初见任氏时，他有过无礼的要求，但是听了任氏的一腔之言，他决定成全任氏与郑六。从此以后，他不仅谨守男女之间的界限，更是无偿供给任氏衣食住行。《柳毅传》的男主人公柳毅也是像韦崟一样的男性楷模。起初柳毅在泾阳偶遇洞庭龙女，答应为龙女传信给家人，走之前对龙女说：“吾为使者，他日归洞庭，幸勿相避。”此时，他对龙女已经有了好感。后来柳毅不负龙女所望，为其传信成功，不料这事惊动了洞庭君的弟弟钱塘君，钱塘君大为所怒，立刻惩罚了伤害侄女的人。他极为看重柳毅，甚至没有征求过柳毅的意见，就私自做决定，让柳毅娶自己的侄女。柳毅丝毫不惧钱塘君的权威，他厉声反抗，表明自己绝不会趁人之危。他虽然爱慕龙女，但是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欲求。柳毅和韦崟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知道用礼仪来约束自己的行为。
（三）勇于追求型男性角色
唐传奇作品中有一类男子遇见爱情选择主动出击，碰到困难选择迎难而上。《裴航》故事主人公裴航就是这个类型。他对姿色绝世的云英一见倾心，但是横在他面前的困难是与云英相依为命的老婆婆要求裴航用玉杵臼将一颗灵丹捣一百日。对此裴航没有选择退缩，他四处访求玉杵臼，当时众人都说他太痴狂了。终于，他倾尽所有在一个卖玉的老翁那里买到了玉杵臼。许尧佐的《柳氏传》也刻画了一个勇于追求的男性，故事的主角是唐代的诗人韩翊。韩翊与柳氏相恋，因为回老家清池探望父母而与柳氏分开。后又因时事混乱，柳氏难保其身，被沙吒利掳去，与柳氏分开多日的韩翊对她甚是想念。两人在龙首岗偶遇，柳氏约韩翊第二日在道政里门相见，韩翊亦是不惧怕权威，第二天如期到达。柳氏迫于现实与韩翊告别，韩翊承受不了离情之苦，出席酒会时神色颓废。其后柳氏心事被虞侯许俊察觉，许俊替韩翊传字救出柳氏，最后韩翊和柳氏得以重聚。裴航与韩翊的爱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但他们在爱情面前选择坚守，勇于去解决问题。
三、唐传奇作品中男子形象的深层内涵与影响意义
唐传奇有意为小说，故事情节具有一定的虚构性。洞庭龙女、任氏以及裴航和云英最后双双得道成仙等人物和情节都带有虚构色彩。但是通过对作品中男性角色分析和分类，可以得出，他们是具有现实性的。这些男子形象的塑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首先，在传统思想方面，儒教自汉代就确立了正统地位，发展至唐代，早已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士人。他们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讲究中庸之道，谨守礼仪，即使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时，也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生发淫思遐想，时刻用礼来约束自己的行为。这种传统思想也有其不好的一面，有时候太过讲究长幼次序和孝悌人伦，在长辈面前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太小心恐惧，以至于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也辜负了女子的一片痴情，最终耽误了一生的幸福。其次，是从先秦时期就形成的勇于追求心爱的女子的风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的首篇《关雎》，就写了一个勇敢向采集荇菜的女子表达爱意的青年。汉代的司马相如听闻卓王孙之女卓文君美貌非凡又兼具才华，于是作了一首《凤求凰》向卓文君表达爱慕之情。最后是唐代的社会环境。唐代以科举取士，满腹诗书的才子与心上人分离而进京赶考的事例比比皆是。前途与爱情向来是两难全的，此去经年，再加之山长路远与外界的纷纷扰扰，书生早已不复当日的痴恋，所以痴情女子遇上薄情郎在唐代并不是稀奇的。唐传奇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显著，中国古典小说真正走向成熟，正是由于唐传奇的出现。它的现实性对后世小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唐传奇有些篇目故事情节曲折，人物性格多元化。名篇中有较多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模式，满腹经纶的书生遇上善良痴情的女子，随即展开了一段露水姻缘，不久男子翻脸不认前情，将女子抛弃。这种故事模式不是唐传奇首创，先秦文学作品中就已经出现。《诗经·氓》中女子与男子结婚后辛勤操持家务，女子自述没有什么过错却遭到男子的狠心抛弃。汉代的乐府诗中也有这种故事模式，《有所思》描述一位女子思念远在大海南的男子，她为心上人精心准备了礼物，可不料“闻君有他心”，一片真情被践踏。先秦时期开启的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模式，在唐代的传奇中得到了继承，并且进行了大量的再创作。此后，这种故事模式越演越烈。唐代之后，被称为一代文学的有戏曲，戏曲是需要在舞台上演出的，不同于小说这种案头读物，但是它的故事文本也采用了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模式。宋元戏曲中《赵贞女与蔡二郎》《王魁》《张协状元》等故事主线都是围绕赶考书生辜负勤劳善良的女子而展开的。唐传奇故事文本丰富，塑造的男子形象种类不一，其中负心男子值得注意。《氓》中“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就在警醒女子切不可过于沉迷爱情，因为男子在面对诱惑时，有很大的可能会抛弃女子。
参考文献
林烨、王淑艳编选2006《唐传奇新选》，湖北教育出版社。
欧阳修、宋祁1986《新唐书》，中华书局。
王国维著，叶长海导读2019《宋元戏曲史》，上海古籍出版社。
成柏泉1983《古代文言短篇小说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作者 陈雪